話 / 率寬 / 01
三年級上學期的期中考試前夕，放學午後的圖書館室裡有兩個少年面對面的坐著。其中一個有著柔順黑髮的少年埋首於桌上課本的樣子倒是有幾分資優生的感覺。而另外一個褐色捲髮，有著外國人樣貌的少年，則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男孩看。
一手撐在下巴，百般無聊的崔韓率有節奏的敲打著手中的鉛筆，兩隻眼睛從大約三十分鐘前就放棄桌面上的數學習題改為看向對面埋首於艱難生物問題的夫勝寬身上。
夫勝寬是年級的第一名，考試前被抓來圖書館伴讀也不是第一次，而且的確自己的成績是必須被拯救，不然都三年級上學期了，還考不及格，可能就很難畢業了。
無奈課本裡的數學題目實在跟自己太陌生。崔韓率才解了三題數學題目便宣告放棄，比起看著跟自己好像熟悉卻又陌生到不行的數字，崔韓率覺得眼前夫勝寬讀書的神情還更吸引他。
對於崔韓率來說看著夫勝寬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不論是他笑著的時候上揚的顴骨，或是他生氣時嘟起的嘴，還是他耍小聰明時微微瞇起的眼角，甚至是他現在面無表情認真解題的神情都是崔韓率百看不厭的風景。
有同學曾開玩笑的說崔韓率你不會喜歡夫勝寬的長相吧，在對方一群人還沒開始哈哈大笑之前，崔韓率只是用著非常平常的語氣說著，
「恩是我喜歡的臉。」
搞的大家一陣尷尬，還是從教職員室回來的夫勝寬一邊喊著肚子好餓一邊走過問發生什麼事了才化解空氣中的凝重氣氛，大家也就又重新開始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打打鬧鬧。
崔韓率和夫勝寬是從高中一年級下學期好上的，先不要說同桌的男孩子們有多麼容易混熟，光是夫勝寬那人見人愛的個性就足夠把全校所有人都納入自己的好友圈了，崔韓率當然不會是例外。
但是，崔韓率總覺得自己是比較特別的那一個。
「你幹嘛一直看我？」
夫勝寬終於從課本中抬起頭，大大的眼睛跟崔韓率對上。臉上透著無奈，他不是很知道崔韓率為什麼老是喜歡盯著他看。
「恩……勝寬覺得是為什麼呢？」
兩人的共同朋友總是說崔韓率看夫勝寬的樣子像是看熱戀中的女朋友。如果眼神可以實體化，大概崔韓率看夫勝寬的樣子都是滿滿小花和愛心。當崔韓率望著夫勝寬專心說話的樣子時，周圍的粉紅氛圍總是讓朋友們難以接近。
「我怎麼會知道為什麽，啊、是碩珉學長。」
如果說崔韓率看夫勝寬的樣子是像在看女朋友的話，夫勝寬看李碩珉的眼神就是百分之百暗戀的那種。
而且是自己沒有意識到的那種。
「哇真的耶，他在幹嘛啊？」
「不知道，可能社團有事吧。」
放下手中的筆，夫勝寬一手撐在下巴望著窗外李碩珉跟人談話的背影。似乎是感覺還不夠的樣子，他甚至把整個身子都轉過去盯著對方瞧。
而崔韓率，除了在聽到夫勝寬叫喚那個學長的名字時看了一眼之外，他的視線始終鎖定在眼前的男孩身上，這個始終看著別人男孩。
其實崔韓率不是很懂戀愛這件事，對於他這個年紀的男孩來說，談戀愛不過就是滿足自我意識的工具罷了，跟女孩交往初期總是會沉浸在自己很受歡迎的滿足感之中，久了，便會對這段不怎麼上心的感情感到厭倦，然後被對方狠狠的甩掉。這是崔韓率從唯一一次戀愛經驗裡學到的教訓。
所以比起談戀愛，或是喜歡上某人，他覺得能跟朋友每日胡鬧，說著沒營養的笑話，然後靜靜的看著夫勝寬，這樣就很足夠了。
他不知道，對夫勝寬的這種感情是不是喜歡。
「勝寬你好像總是能夠一眼就看到碩珉學長。」就好像我能夠從人群中馬上發現你一樣。
「欸哪有！」
「哪～沒～有～」
換上討人厭的笑臉，崔韓率知道夫勝寬不習慣被人調侃。只要是任何和李碩珉扯上的話題，總能看見夫勝寬的耳尖紅的像是蘋果樹上成熟的剛剛好的蘋果一樣。
夫勝寬說過他崇拜李碩珉，除了他的唱歌技巧之外，還有開朗的個性和活潑惹人喜歡的笑臉。但是不是喜歡，這個問題的答案，無從得知。崔韓率也不是很想知道，有些事並不需要問的很明白。
「勝寬啊，教教我數學吧，好難啊。」
「誰叫你不認真上課，哪一題？」
崔韓率把話題轉開，不讓它繼續圍繞在樓下那個學長身上，現在是他跟夫勝寬的時間，不需要學長來打擾。
崔韓率其實也很喜歡李碩珉。先不要說這個學長有多麼的友善，對待他和夫勝寬就像親弟弟一樣，甚至他們還是同一天生日。如此奇妙的緣份讓崔韓率沒辦法討厭李碩珉，而且，他其實也沒有理由討厭對方。崔韓率又不喜歡夫勝寬，而夫勝寬，也沒有喜歡李碩珉，吧。
「勝寬有沒有喜歡的人？」
「恩？」
趁著對方專心解題自己習題本上的題目，崔韓率奴奴嘴問了一個自己也覺得奇怪的問題。看著對方眨眨大眼睛一臉疑惑，崔韓率突然很害怕夫勝寬的答案。
「沒有我就問問你可以不用回答。」
「我沒有啦，韓率呢？」
看著夫勝寬泛起淡淡紅暈的雙頰，崔韓率面無表情的抿了下嘴唇，恩，這是有喜歡的人的反應吧，夫勝寬現在是為了誰臉紅呢？
「恩、大概有吧。」
崔韓率突然很想把自己掐死，什麼有，誰啊，自己喜歡誰啊。明明是在想著夫勝寬可能喜歡著誰怎麼情況會變成自己喜歡了誰啊。崔韓率摀起自己的嘴睜大眼睛的樣子讓夫勝寬像是找到好玩玩具的孩子一樣興奮起來。
「欸真的嗎！」
本以為對方不會對這個話題產生興趣要趕快轉換話題，沒有想到夫勝寬甚至開始追問對方是誰，自己認不認識，幾年級的，甚至還激動著傾身到跟自己有點太過接近的地步。
崔韓率默默向後移動了點距離，看著這樣的夫勝寬讓他不自覺的露出微笑，然後加深嘴角嘲笑夫勝寬也太八卦了。話一說出口就讓夫勝寬嘟起嘴朝他胸口攻擊了一拳。
「什麼啊不告訴我嗎？」
「這是秘密，給勝寬知道了你就會到處去說。」
「我才不會！快跟我說！」
好像嫌距離還不夠近一樣，夫勝寬乾脆起身走向崔韓率這邊，整個人快趴上崔韓率身上吵鬧著要對方告訴自己到底是誰。
「我現在才要開始追他。」
「欸～我可以幫你跟我說是誰啦！」
「勝寬你就看就好了，我會展開猛烈攻勢的。」
「蛤我想當參與者啦！」
「有機會的。」
崔韓率兩手抓著夫勝寬的肩膀輕輕把對方推開，然後順著手臂向下滑，在接觸到手指之後，十指交握。在別人看起來很曖昧的動作，對他們兩人來說卻是熟悉且自然到不行的習慣。
「你說的，不可以把我丟在一邊。」
「不會的。」
看著夫勝寬孩子氣搖晃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崔韓率微笑著和對方對上眼，然後歪歪頭示意著夫勝寬。
「我們還解數學題嗎？」